【周易上經(jīng)】第1卦-乾卦?乾卦為天（乾下乾上）－[清]刁包撰《易酌?卷一》

欽定四庫全書｜易酌卷一

祁州刁包撰

周易上經(jīng)

?【乾下乾上】

乾：元亨利貞。

開卷第一義，便從乾道說起，萬物所由始也。書首堯，道統(tǒng)之始；詩首關(guān)雎，人倫之始；戴記首敬，禮之始；春秋首春，歲之始；首王，人之始。古聖立言，率用是道也。乾字，《程傳》說的好。

傳曰：乾，健也。健而無息之謂乾。夫天，專言之則道也，天且弗違是也。分而言之，則以形體謂之天，以主宰謂之帝，以功用謂之鬼，以妙用謂之神，以性情謂之乾。此等處直可續(xù)聖經(jīng)，後人豈能贊一辭乎？元亨利貞，自穆姜時(shí)已作四德說，孔子引之作文言，其取義詳且盡矣。朱子獨(dú)作占辭，謂大亨而利在正固。竊意還他四德，無害其為占辭也。存疑云：晦菴利在正固之說，卻像元亨時(shí)仍有未正，尚須勉之以正意。終屬兩截話了。訂詁云：六畫純陽，唯天惟聖人足以當(dāng)之。曰元，曰亨，曰利，曰貞，恢恢乎如摹天容。然贊之不得，豈假戒哉！二說俱有理，宜存之。大抵乾德原與諸卦不同，以大字解元字，卻未盡。彖傳云：乾元、坤元。胡傳云：人君體元，宰相調(diào)元。舜典記元日，伊訓(xùn)稱元祀，春秋書元年，即劉秉忠建蒙古國號(hào)曰大元，取易乾元之義，亦創(chuàng)始意也。直作大字，便說不去。孔子曰：乾元者，始而亨者也。便是大証佐。《程傳》曰：元者，萬物之始。便是以孔子解易。

又曰：亨者，萬物之長(zhǎng)；利者，萬物之遂；貞者，萬物之成。下字俱確，不可易。余又謂元是就德之會(huì)歸處說，亨是就德之發(fā)逹處說，利是就德之濟(jì)益處說，貞是就德之端確處說，不過從傳引伸之耳。

初九，潛龍勿用。

《程傳》曰：理無形也，故假象以顯義。此理最確，讀之知一部易莫非象，則莫非理也。或者乃謂伊川言理而遺象，豈其然哉？

又曰：龍之為物，靈變不測(cè)，故以象乾道變化。此語便說盡了，又兼陽氣消長(zhǎng)、聖人進(jìn)退言之，其義始備矣。

自下而上為第一畫，故曰初；其畫陽，故曰九。一陽伏于下，而五陽覆之，故其象為潛龍，此蟄以存身之地也。若能伸而不能屈，則為躁動(dòng)，為冒進(jìn)，豈遵養(yǎng)時(shí)晦之道乎？故曰勿用。于斯時(shí)也，渾穆韜戢，歛其鋒而不試，善其藏而不用，則庶乎潛之義矣。其在君道，則蕭王事更始之日；在臣道，則孔明臥隆中之時(shí)也。推之士農(nóng)工賈，無不可因時(shí)取義者，非特為有位者言也。昔元薛居欲太子往陜西經(jīng)理田事，王約不為署行，曰：太子，潛龍也。當(dāng)勿用之時(shí)，為飛龍之事，可乎？此亦可謂知易者。

九二，見龍?jiān)谔铮姶笕恕?/strong>

五以剛健中正之德，居天子之位，正如飛龍?jiān)谔煲话恪钍?strong>曰：此如舜之謳歌朝覲時(shí)也。《程傳》曰：聖人既得天位，天下因利見夫大德之君也。兼二義說。朱子曰：文言分明以聖人為龍，以作言飛，以萬物覩解。利見大人，只是言天下利見夫大德之君也。如此說，則利見大人者，瞻視其儀型，想望其豐采也，尤為確妥。昔宋太祖一日問王昭素曰：九五飛龍?jiān)谔欤姶笕耍Ｈ撕慰烧嫉么素裕空阉?strong>曰：何害？若臣等占得，則陛下是飛龍?jiān)谔欤嫉壤姶笕耍抢姳菹乱病？芍^善解易，可謂善對(duì)君矣。

上九，亢龍有悔。

在乾為最上一畫，進(jìn)無復(fù)之矣，故曰上九。位高則不免顛危之慮，故曰亢龍有悔。蔡澤曰：此言上而不能下，信而不能屈，往而不能自反者也。策士之言，竟可作註疏。大抵富貴功名到極盛時(shí)，便當(dāng)?箇退步。堯、舜、伊、周尚矣，三代而後，在君道則唐高祖之傳位太宗，在臣道則張子房之從赤松子也。若子胥屬鏤之劍，淮隂俎醢之刑，子孟驂乘之禍，伏波薏苡之謗，皆履盛滿而不知止故耳。使明于乾之上九，吾知免矣。

用九，見羣龍無首，吉。

王介甫以用九為用上九，欲繫其辭于上爻之下。程子非之，以為六爻皆用九，

故傳曰：用九者，處乾剛之道也。見羣龍，謂觀諸陽之義，無為則吉也。朱子獨(dú)取歐說，言凡筮得陽爻者，皆用九而不用七，蓋諸卦一百九十二陽爻之通例也。竊意筮卦者，六爻不變，或六爻中一爻二爻不變，則用七八。曷言乎用九六，不用七八也？此即就卦之六爻言耳。凡陽爻皆以九名，未嘗云七也。凡隂爻皆以六名，未嘗云八也。經(jīng)固有用之之道焉，獨(dú)于乾坤繫之辭者，以其純陽純隂故也。隂陽之道，變則用，不變則不用。用九者，用陽之變也。乾變而為坤，則剛以濟(jì)柔，無彊項(xiàng)出頭之患，故曰：見羣龍無首，吉。如此解與歐說全異，存之以備參考。

【謹(jǐn)按：此節(jié)解者不一其說，故程子則謂剛德不可為物先。朱子獨(dú)取歐說，而以《左傳》、蔡墨之說明之。來註則獨(dú)取介甫之說，非不各有其理，但細(xì)按之，均有未盡恊者。如蔡墨之說，乾變之坤，則九皆成六，是去其九而不用矣，曷云用九乎？且九之象為龍，既已變六，併龍之象俱無矣，豈止無首乎？況天德二字，乃至純至粹之稱，若云不可為首，則九五之位乎天德，與夫彖傳之首出庶物，孔子之言，不幾自相矛盾乎？若以小象之言為戒詞，則文言之天下治，見天則，又何居焉？至來註用介甫之說，謂上九為諸爻之首，因其亢而變剛為柔，則知進(jìn)知退，不為窮災(zāi)而吉。就占筮而言，似有理而實(shí)偏，母庸深辨。竊嘗取全卦反覆細(xì)讀之，用九者，用其九也，如所謂用之以酬酢，用之以經(jīng)緯萬端是也。見者，九為陽明，乾主知，故曰見也。羣龍者，潛見飛躍之龍也。無首吉，宜潛而潛，宜見而見，宜飛躍而飛躍，時(shí)措咸宜，如環(huán)之無端，故吉也。孔子識(shí)得此意，故小象曰：天德不可為首也。天德者，言其至純至粹，即乾之元也，故文言直云乾元。用九不可為首者，言潛見飛躍，渾然于其中，不可指定何者為首也。大抵天行之健，即所謂於穆不已也；用九無首，即所謂純亦不已也。文言又曰乃見天則，言天之不可端倪，不可方物，用九者乃見而則之也】。

彖曰：大哉乾元！萬物資始，乃統(tǒng)天。

《本義》云：此專以天道明乾義。竊意聖道亦在其中，觀下析言元亨利貞四德，而天與聖人平分之可見。且稱乾元而以大哉冠之，則元字不當(dāng)訓(xùn)大益明矣。余意孔子解彖但加曰字，言彖辭之意云云也。如此解，其義亦明。後大象、小象倣此。乾之元即萬物之元，謂萬物原本于此也。資其氣以成質(zhì)，資其理以成性，故曰資始，如子之受氣于父也。天以形體言，其浩蕩無外者都包括在一元裏面，故曰統(tǒng)天。傳曰四德之元即五常之仁，偏言則一事，專言則包四者，此其義大矣。

雲(yún)行雨施，品物流形。

噓則為雲(yún)行者，布?xì)庥谏弦玻粷檮t為雨施者，布澤于下也。物有區(qū)別，故曰品，言諸品之物也。灌輸滋長(zhǎng)，莫不成色而成象，故曰流形。

大明終始，六位時(shí)成，時(shí)乘六龍以御天。

貞為終，元為始，言終始則亨利在其中矣。《本義》云：不終則無始，不貞則無以為元也。故不曰始終，而曰終始也。大明者，灼見乾道之終始也。時(shí)而潛，時(shí)而見，時(shí)而惕，時(shí)而躍，時(shí)而飛，時(shí)而亢，莫不因乾道自然之位而成之，聖人無容心也。乘如乘馬之乘，安坐六龍之上，而進(jìn)退往來自如也。御如御車之御，遊行自在，居然造化之在其手也。

乾道變化，各正性命，保合太和，乃利貞。

乾道罏冶，千態(tài)萬狀，莫不幻現(xiàn)其中，變變化化，循環(huán)而無端也。《本義》云：變者化之漸，化者變之成。余謂自無而之有曰變，自有而之無曰化。

傳曰：天所賦為命，物所受為性。各正者，靈蠢鉅細(xì)，各得其道以自全，彼此不相假借。《本義》云：太和，隂陽會(huì)合沖和之氣也。余意即絪縕化醇之氣也。保合者，有翕聚而無 越也。

傳曰：保謂常存，合謂常和。天地之道，常久而不已者，保合太和也。張子以太和表道，蓋本諸此。

首出庶物，萬國咸寜。

首出庶物，兼知行言。大明終始，知之首出庶物也。乘六龍以御天，行之首出庶物也。咸寜者，正萬國之性命，保和萬國之太和也。乃利貞，統(tǒng)承上三句說。《本義》以大哉乾元三句釋乾之元，雲(yún)行雨施三句釋乾之亨，大明終始三句釋聖人之元亨，乾道變化二句釋乾之利，保合太和一句釋乾之貞，首出庶物二句釋聖人之利貞，其理自確。後儒非之，過矣。

象曰：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強(qiáng)不息。

乾坤，父母也，故不取重義。若六子，則不厭重矣。天稱健，地稱坤，其說甚多。竊意天曰乾，不如健字顯，故曰天行健。坤曰順，該不得厚字，故曰地勢(shì)坤。用字各當(dāng)其可也。或曰：乾坤異乾又異坤，故尊其德而特以健稱，亦通。乾者，健而無息之謂也。天以乾道成人，而人不能體天之健，是謂不肖。君子觀于乾乾之象，以自強(qiáng)不息云。按天一晝一夜行九十餘萬里，人若一刻放下，便與天行不相似了。故一息尚存，此志不容少懈，務(wù)期與天同健而後已。蓋始而法天者，久而合天矣。《本義》云：不以人欲害其天德之剛。又語録云：不息祗是常存得此心，則天理常行而周流不息矣。此從源頭上著解，纔是真自強(qiáng)，纔是真不息，纔是君子下手真工夫。君子以德言，希聖希賢之稱也。以者，法其象以自勵(lì)也。六十四卦，凡身心家國天下之務(wù)，無不俱備。學(xué)者一一身體而力行之，斯可以學(xué)易矣。梁溪高先生曰：大象是孔子之易，是孔子特地?cái)溔擞靡字健?/p>

潛龍勿用，陽在下也。

一陽初萌于地下，保而護(hù)之足矣，可輕用乎？

傳曰：君子處微，未可用。是說理。陽謂九，下謂潛，是說象。

見龍?jiān)谔铮率┢找病?/strong>